新书推介|黄一斓：《明代晚期民间日常生活研究》

西方的文学和哲学研究均把日常生活作为研究对象之一。然而，有关日常生活的研究在中国却并未很好的开展，有关明晚期民间日常生活的研究尚处在起步阶段。

该书基于明晚期小说和同时期史料、笔记等文献中有关民间日常生活的资料的挖掘与整理，运用文学、史学互相印证的方法，透过日常生活叙事，还原日常生活场景，在文化传统、社会规范、个性结构的耦合场域中，研究明晚期民间日常生活世界折射出的国家制度与大众行为的博弈、道德规范与社会风尚的疏离、文化传统与时代思潮的冲突，并在此基础上探讨明晚期民间日常生活新动向生发的机制和原因。

该书由绪论、六章以及结语组成。

绪论，界定研究明代晚期民间日常生活的时空范畴，框定研究明代晚期小说所需文献的类型和来源，阐述以明代晚期小说、笔记和史料互证之法研究民间日常生活研究的必要性与合理性。借鉴西方日常生活世界研究，在中西比较语境中，阐释明代晚期民间日常生活研究的学理渊源，在对日常生活现象的观察和本质的透析中，确立研究的理论依据。

晚明双龙纹青花盘

第一章，阐述中央集权的削弱与明初以来国策的变调、经济的多元化与市镇的勃兴、等级观念的变化与传统纲常的动摇，共同构成明代晚期民间日常生活进行的环境。

第二章至第五章，结合明晚期小说、笔记等史料的有关描写，历时性还原明代晚期民间日常饮食生活、服饰生活、居住生活和行旅生活的图景。结合日常生活进行的政治背景、经济环境和文化场域，考察日常生活世界折射出的国家制度与大众行为的博弈、道德规范与社会风尚的疏离、文化传统与时代思潮的冲突，彰显明代晚期民间日常生活与前代后世相比的独特之处，揭示明代晚期的社会风貌和时代特征，探究日常生活变迁与社会政治结构变动、经济模式调整及文化范式转向之间的内在逻辑关系。

第六章，研究明代晚期小说基于日常生活描写的人物塑造和情节开展，藉此揭示明代晚期民间日常生活中的道德判断和价值旨趣。基于小说创作的作者立场和小说阅读的读者立场的互动研究，探讨明代晚期小说中所见民间日常生活的文化特征及其形成的思想根源。在传统文化立场与现实生活取向之间的冲突与博弈中，明代晚期小说关于民间日常生活的书写对传统文化立场和社会规范进行深刻批判与终极消解。通过对文化传统承继、社会规范训诫、个性结构形成的多元考察，探讨明代晚期民间日常生活奢靡之风的形成原因及历史评价。

结语，强调透过小说考察和还原日常生活的意义及价值所在，进而共时性反思在现代化社会发展进程中物质产品极大丰富，生活水平显著提高的情况下，应规范大众日常生活行为，引导大众在文化传统、社会规范和个性结构之间实现协调与平衡，避免享乐主义与奢靡之风。

该书从文学与史学相互印证的角度关注和考察明代晚期小说中民间日常生活，既有利于发掘明代晚期史料，又有助于发现明代晚期小说的新价值，更益于彰显中国古代小说深刻、生动反映社会生活的独特贡献，在拓展明代历史和文学研究领域方面有较大的学术价值。

同时，该书突破单一理论分析的传统研究方法，运用学科交叉研究法和价值分析法对明晚期民间日常生活进行专题研究，为明代社会和日常生活研究提供新视角、新内容和新成果。此外，该书对于保护中华民族优秀非物质文化遗产、构建新时代健康文明的美好生活范式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明晚期德化窑观音像

绪言

第一章 明晚期民间日常生活进行的环境

      第一节  中央集权的削弱与明初以来国策的变调

      第二节  经济的多元化与市镇的勃兴

      第三节  等级观念的变化与传统纲常的动摇

第二章 明晚期小说中的民间日常服饰

      第一节  多姿多彩的服饰样式

      第二节  争奇斗艳的服饰风尚

      第三节  民间日常服饰变化的根本原因

第三章 明晚期小说中的民间日常饮食

      第一节  名目繁多的饮食种类

      第二节  尚茶好酒的饮食习惯

      第三节  民间日常饮食风尚的显著特点

第四章 明晚期小说中的民间日常居住

      第一节  日渐讲究的住房面积格局

      第二节  优质精巧的住房室内陈设

      第三节  别具匠心的私家园林建构

第五章 明晚期小说中的民间日常行旅

      第一节  南北各异的交通工具

      第二节  四通八达的交通路线

      第三节  方兴未艾的旅游热潮

第六章 明晚期小说对民间日常生活的批判及意义

      第一节  小说揭示的民间日常生活的主要特征

      第二节  小说对民间日常生活的影响和批判

      第三节  小说中所见日常生活奢侈之风的成因及评价

结语

参考文献

后记

《南中繁会图》所绘明代后期南京农村搭台唱戏场景

廖可斌

以往的历史文化研究，主要关注的是政治、军事制度，是重要人物、重大事件。中外早期文献中也有关于民间日常生活的书写，但一般是从上往下观照，关注的重点不是民间日常生活本身，而主要是为了观民风、察民俗，以为治国理政服务。

直到二十世纪初，在西方学术界，研究民间日常生活逐步成为一个独立领域，这根本上是社会走向民主、平民地位日渐提高的结果。待到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西方民权运动进一步高涨，学术上也相应出现所谓后现代思潮，反中心，反本质，反逻辑，研究少数族裔、女性、平民等的生活和文化更成为学术风尚。

《日常生活与文化理论导论》

这应该被视为学术以至整个社会的一种进步。政治、军事等固然重要，但它们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人类一切社会活动的目的，应该是让人们生活得更自由，更幸福，更快乐，所以，整个社会芸芸众生的日常生活，包括衣食住行等，才是人类一切社会活动的主体内容，也是所有学术研究应该重点关注的对象。

研究人们的日常生活，不能缺少对古代人们日常生活的研究。鉴古可以知今，它不仅会让我们发现很多有趣或让人惊讶的事实，还可以为我们观察和思考当代人的日常生活提供参照。

当古代人日常生活的真实图景，像《清明上河图》一样重现在我们眼前，我们会发现，先辈们已一代又一代演绎过人生的那些琐细与悲欢，我们只不过把这个过程重新再来过一遍。另一方面，古人的具体生活方式与今人的具体生活方式又是多么的不同。面对这种根本之同与具体不同，我们对如梦如幻、如白驹过隙一般的人生的意义，对光怪陆离的当代人生活的特点，将获得更深的体验与理解。

在漫长的中国古代历史上，晚明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时期。这时候经济繁荣，手工业、商业和海外贸易得到较大发展，市民队伍扩大，人们的生活方式、思想观念发生显著变化，兴起了狂热追求享乐的生活风尚，传统伦理道德观念受到巨大冲击，古老帝国内部正在发生某种裂变，孕育着某些新的历史因素。

明代青花五彩鱼藻纹盖罐

整个社会既生机勃勃，又人欲横流。借用英国小说家狄更斯在《双城记》中的说法，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考察这个时代人们日常生活的种种情形，对处于中国历史上又一个重要转型期的当代人来说，尤其具有借鉴意义。

晚明代以至清代文献中，保留着大量关于晚明社会日常生活的记录。作为通俗文学的戏曲小说，因为属于叙事文体，又主要面向广大民众，在全面、真实、生动地反映当时人们日常生活方面，几乎具有全息性，因而拥有特殊的优势。黄一斓博士的这本著作，以晚明小说作为主要依据，来考察晚明社会的日常生活，就选取了一个非常合理和有利的角度。

此前研究明清小说者，也曾注意到其中对社会日常生活的描写，但只是把它看作明清小说价值的一个方面；研究明清历史特别是社会生活史者，也注意利用小说戏曲中的有关描写，但只是把它当作资料来源之一。主要以晚明小说为依据，专门研究其中所反映的晚明社会日常生活，这样的研究成果还不多见。

本书作者比较全面地搜集了晚明长篇白话小说、短篇白话小说、文言笔记小说等中有关社会日常生活的描写，同时引用大量笔记野史、方志、正史、别集等中的记载，互相参证，比较全面地梳理了晚明时期人们在衣、食、住、行等方面的生活情形，其中一些描述非常细腻真切，可谓让人大开眼界。

《明代通俗日用类书集刊》

在此基础上，作者对晚明时期人们的日常生活发生的种种变化及其原因和历史意义进行了深入分析，其中有一些见解很有新意。如对所谓晚明奢靡之风，历来主流的意见谴责甚为严厉。作者指出，它有浪费和体现社会不平等的一面，但也是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出现的现象。消费可以促进生产和技术进步，还创造就业机会，明末清初有些天才的思想家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些一味谴责的批评，实际上是固守小农经济意识的表现。

总之，黄一斓博士的这本著作选题很有价值，资料比较丰富，颇有创见。迄今为止，国内古代文学研究界对古代文学与古代社会生活史相互关系的研究已取得不少成果，但还远远不够，这是一个很有意义并富有广阔前景的学术领域。本书的出版，将对推动这一领域的研究起到积极作用。是为序。

                               2019年11月12日于燕园

《明代社会日常生活》

本书叙述的是明晚期这一特定历史时期中的一些平凡人和平凡事。照理说，从明万历初年（1573年）至明亡（1644年）这七十多年中，中国社会经历了巨大的变化——个衰朽的王朝崩溃了，一个新兴的帝国即将诞生。

我们本应该抓住那些轰轰烈烈的大事件，从当时小说声情并茂所描述的可歌可泣的人物故事中，总结出深刻惨痛的教训，借此为今人今世的借鉴和指导。然而，社会生活并不完全由激动人心的高潮构成，其中更多的是平淡如水的细节和毫无波澜可言的日常琐事。

晚明青花人物纹碗

在“英雄们”努力创造“辉煌”业绩的同时，普通人却仍在按部就班、一如既往地生活着。他们的衣、食、住、行，虽然也因为社会的动荡而不再平静，但基本上仍遵循着自己原有的一套运行规则和节奏。

我们应该多关心一下这些平凡的人和平凡的事，关心一下那些只属于个人所有的私人生活空间。历史发展的基础毕竟是由他们的生活以及基本的需要构成的。他们对人类历史的贡献，就整体上说，实在并不比“英雄们”少。如果不能尽可能充分地了解这些平凡人的平凡生活，我们对历史过程的认识，显然是不完整的。

平凡人和平凡事该不该写早已不是一个值得争论的问题，关键是怎样才能把平凡写好。本书是我的博士论文，选题是我和导师共同议定的。学位论文的通常做法是选择小的切入点，这样既便于把握，也容易将问题细化，即所谓“小题大做”。

《晚明史》

我的论文却设计了一个大的题目。当时定这个题目，并不是想在明晚期小说或者民间日常生活的某个具体环节或具体问题上有所突破，而是希望通过做这个题目，从一个新的视角来认识明晚期社会，认识当时普通民众的生活。

通过考察小说材料，来再现和认识古代生活，这一研究方法的可行性在前文中已有论及。我们想强调的是，应该以一种平实的心态去描写明晚期历史中一些平凡的人和平凡的事，并且不为这种研究设定超越课题本身范围之外的目标（例如“通过本文的研究，揭示出中国社会……规律”，以及诸如此类的宏伟目标）。研究行为本身应该就是研究的目的，至少是主要的目的。

晚明鎏金铜海水瑞兽纹簋形香炉

之所以要这样强调，主要是因为“平实的心态”似乎还没有真正体现在对学术成果的批评和评定上，一些学者还在继续让文学研究承担着所谓揭示“历史规律”的责任。现在我们也许应该强调在日常生活研究的课题设置上明确“类型学”的理论和方法。这包括了两层意思：

一，任何一种社会生活，都有自己独特的表现形式，都可以构成一种独特的研究类型，细致而全面地了解它们的结构以及种种细节，并加以真实地再现和描述，对于准确评价它们的历史价值和把握它们的演变趋势，具有重大意义；二，对某一类日常生活研究所获的结论，由于其意义受到了时空条件的严格限制，因而不宜有任何的夸张。

《长物：早期现代中国的物质文化与社会状况》

一个可能会产生积极意义的研究，或许应该提倡进行多角度、全方位的个案研究，并且尽可能精细化。不必匆忙地进行总体性的、目前尚不具备充分前提的、概括性的研究。

本书之所以要不厌其烦地从明晚期众多的小说中搜集、整理有关日常生活的资料，无非是想还原当时民间日常生活的原貌，无非是要在急速变化的现代世界中，捕捉一些即将流失的文化资产。

古籍文物的保存尚且十分不易，更何况民间日常生活中千千万万的平凡事相？不对小说中这些日常生活资料加以挖掘和整理，仅仅凭借正史记载和出土文物，我们是不能发现和考察鲜活生动的古代日常生活的。

晚明木雕描金观音坐像

鉴古知今。历史的一页已经翻过，但曾经的一切，不会消逝无踪，明晚期小说中民间日常生活所引发的思索也不会就此终止。

黄一斓

2021年11月13日

作者近照

黄一斓，女，浙江大学文学博士，南京大学博士后，现为江苏开放大学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明清小说戏曲、电影文学。在《文艺理论研究》《学术研究》《江苏社会科学》等刊物发表论文十余篇。主持并完成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项目、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等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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