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夜空】第59期｜程启群：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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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
夜空
程启群
前几日回乡下喝喜酒，邻居家的桃树挂了许多青桃。我仰望了会儿，想起祖母守望在桃树下的身影，忽地鼻子一酸。
回望过去
山一程水一程
总藏着些许酸楚
些许遗憾
祖母是安庆怀宁人，家住独秀山下，育有三个儿子，父亲排行老二。江北田多山少，没什资源。父亲学过手艺，走南闯北，由安庆到祁门，同我母亲相识结婚，生下我几月，就将我送回老家怀宁，由祖母祖父和二叔二婶托养。
我读完小学二年级后，父母在祁门稳定了，加上当地好心人帮助，落户安凌城安村，盖了新房。暑假，父母便要接我去祁门。当时我尚小，与父母谋面也少，多有陌生。一手带大我的祖母，放不下，就陪我来到祁门。
记忆里的桃花
比眼里的灿烂
记忆里的桃果
比嘴里的甜
新的家，人生地不熟，只有祖母最亲。上街买个啥，总要拉着祖母。祖母每次出门走得很慢，那三角布鞋小脚走路很不稳当，我经常埋怨催促她，老是磨磨唧唧。
上学后，和当地的小伙伴们熟了，慢慢地也就“脱离”祖母，自由玩耍去。每天放学就和小伙伴们打乒乓球、掏鸟窝、偷去河里洗澡……每天都是天老黑的才回家。
桃树又开花，又结果，深得祖母喜爱。花开正灿时，祖母总是一脸高兴，逢人便炫耀着花开漂亮。桃子成熟时，乡邻来时，祖母总是让他们多摘几个，不过总不忘说上一句：留点给我孙伢吃。
有人为我把粥温
有人为我守黄昏
家里人吃过晚饭，只要我还没回来，祖母都要把剩下的菜托在铁锅里的饭上，然后盖上木盖，用毛布围在四周。如是冬天，祖母就用瓷盆盛上饭，菜放在上面，焐在火桶里，上面盖上旧衣裳。
出生在清末民初时期的祖母，平时脚都是用麻布裹着，每天都要去看望一下她的桃树，特别是天快黑时，走到桃树边，守在那四处张望，等我回家。家里房屋地势较高，到桃树那要下个小陡坡，这对祖母来说并不那么容易。
每次她都小心翼翼，走稳当，用两只小脚并走着之字形，一般人十几秒就走下去，祖母却要花上好几分钟。每次我在外“野”回来，祖母总是叨咕我不要太晚回家，并催着我快点吃饭。记忆中，回家再怎么晚，饭菜都是热的。
年幼天真
羞于说破心中事
岂知后来
岁月无情
有一次大热天，月明之夜，天已很晚，桃树上的知了，还是那么烦躁，扯着个嗓子叫个不停。
那天我在外玩好快到家时，远远看见一个驮着腰的人站在桃树下，走近一点时，发现是拄着木棍的祖母，我悄悄躲在一个小牛棚边，想趁祖母不注意溜回家，省得讨骂。
我紧盯着祖母，看她一直守在那，不时费着好大的劲，尽量直起腰，东瞅瞅西望望，嘴里不时嘟噜着“小伢子又不知道到跑哪去了，还不来家。”看着祖母焦急的样子，当时我很想站出来，向祖母说声对不起。
可是当时也不知怎么的，双脚就是不听使唤，见祖母向另外一方向看时，赶快趁机出来，想背着她溜进家。蹑手蹑脚快走过祖母身后时，只听得“往哪跑啊，伢那，站着。”我吓了一大跳，缓过神来，重重地顶了祖母，“真管闲事，管我呢，还不回江北去。”
听了我这话，祖母并没有大声地责骂我，而是压低声说：“我陪你来快一年了，过几天要回去给你江北叔叔带伢了，也管不到你了。伢那，你以后要好好的。”后来，听村里人说，经常看到我祖母站在桃树边下，在那守望着，一些人还误以为是在看桃树，不让人家摘桃吃。
君看一叶舟
出没风波里
舟随涛浪去
江风湿我心
没过几天，祖母真得要走了，我当时心里暗暗窃喜，心想以后没人这么管我了，要怎么玩就怎么玩。祖母临走前，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整个眼框都是泪水。她弓着腰，小碎步缓缓往前走，不时地回过头来望望我。
在那一刻，我的眼泪突然流到了脸颊，趟到嘴角，悔进心里，恨自己真不该“赶走”祖母。
后来每年的寒暑假我都要回老家，来到安庆，上轮渡，过渡口，江面上到处是来往的船只。“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风浪中的奔波人是多么艰辛。
人生不易，祖母的一生如同这江上往来者一样，不知受过多少苦难，每每到此，江风都吹湿了我的眼睛。
你在桃树下守望
我守望桃树下的你
过了几年，有一天，江北叔叔传来祖母重病噩耗，我和父母紧急赶往怀宁，看到祖母被病魔折腾的憔悴身躯，不时发出呻吟痛叫声，当时我泣不成声。
次日，祖母走了。那个我最亲的人，走了，我一时恍不过神来。
这个世界我永远想念的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祖母去世后，家里的那棵桃树因天旱，不知怎得枯萎了，我想它应该是去陪伴祖母了，有桃树陪伴，祖母在那边世界，会每天地念想着我们。
虽然祖母离开了我，但她一直在我心中。那棵桃树也一直还在，树旁的祖母一直守望着。每次醒来，眼里总是热泪滚滚。
作者简介
程启群，籍贯安徽怀宁，出生地安徽祁门，祁门县融媒体中心（广电台）副主任（副台长），新闻高级职称。从事新闻工作10多年，多件作品获安徽新闻奖、安徽广播电视新闻奖。爱好摄影、写作，作品大多文字朴素、情感真挚，作品《记忆中的叫卖声》《寻找童年的记忆》《餐桌上的家风》等，发表在《黄山日报》、国家省市有关网站及公众号等媒体。
朗读者：汪智兼（休宁县融媒体中心播音员）
标题题字：李开强（安徽省书法家协会会员）
配文摄影：胡建平（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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