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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夜空】第37期 | “青春诗会”的黄山之光:一度与叶丹

胡青丝 黄山日报
2024-08-28


让文学唤醒梦想,用艺术点缀人生



青 丝 有 言



一度赶上了“青春诗会”的末班车,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诗歌永远不会衰老,而诗人是永远年轻的,这才是青春真正的定义,也是他坚持诗歌创作二十余年的情感源泉。一度以极大的情怀与深沉的悲悯探索自我与世界的联系,眼前所见,皆可为诗。诗人行于大地之上。


叶丹是青年诗人的代表,他冷静、清幽且深邃,仿佛继承了诗人身上真正的特征——沉默寡言而又特立独行的深思者。叶丹将诗歌的包容性延伸至时空脉络与文化符号,试图以纯粹的沉默来隐喻伟大,用内心的渴望来缔造语言,成为自我的解放者。诗人居于星辰之下。









青  春



“青春诗会”的黄山之光:一度与叶丹








人生四十方知秋


陌 陌




刚刚从福建霞浦参加完青春诗会的一度,从喜悦中还没有缓过劲来,我们坐在秋日的咖啡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诗人是健谈的,整整一个下午,我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一度的写作离不开桐城和黄山这两个地域,这是他写作的精神源头。因出生地在桐城罗岭镇新舟村(该村后来因为黄梅戏大师严凤英而改为黄梅村),他在诗歌里写过严凤英在生命尽头时的遭际、细节。小时候乡村随处可见的黄梅戏表演可能是一度最早的艺术启蒙。3岁丧父的自卑打小跟随着一度,在上世纪80年代的农村,去世父亲的教师身份,曾帮助他度过了少年时代,那个愚昧和贫穷互相讥讽的时代。为了凑足学校已经免除一半的学费,母亲在寒冬挑着几担柴火到学校食堂。中考落榜的时候,笨拙而好强的母亲低下了头,给校长送了满满一篮子鸡蛋,为的就是给儿子重新办个学籍,复读一年。那些与母亲和3个姐姐相依为命的日子里,苦难却成为了一度诗歌素材里最营养的土壤,支撑着他一直用诗歌这种表达方式继续生活,所以写下了更多的黄梅村、更多的有着母亲形象的劳动者,他想把这些熟悉的场景、人物、生活通过诗歌表达出来。

大学毕业他在南京工作了两年,2006年到黄山工作,逐渐喜欢上了黄山,后来索性定居黄山,户口都从南京迁到黄山了。徽州地区浓郁的文化氛围,更是为他后来的创作提供了充足的养分。在黄山有一群人,在诗歌创作的道路上,坚持自己的信仰,他们聚集一起,还成立了徽州诗社,举办各种各样的民间诗歌活动,2011年举办过安徽诗会,来自全省的四五十位诗人在黄山采风创作了3天,2012年,舟山黄山两山诗会,让海岛的诗人们走进了黄山。这群诗人的足迹走遍了黄山的街道、小镇、农村、山峰、河流,也把这些时代的变化写成了一首首诗歌。

2012年开始,因为工作原因,一度一直游离在外地,在宿松当过酒店总经理,在海子故乡怀宁开过大型超市,2017年离开安徽,在北京和成都之间漂泊,因为工作的关系去过很多地方。当他无数次在旅途中,透过车窗,或者是走下去,看到那些陌生的村庄,贫穷的或者富有的,古朴的或者崭新的,其实都只是一个模样,那都是诗人的黄梅村。一度怀念的不只是真实的黄梅村,更多的只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村庄情结。正如波兰诗人亚当·扎加耶夫斯基的诗歌《故乡》“你来到这里,像一个陌生人/这里是你的家乡”,也正如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写的《祖国》“它们是滚动在我眼皮下的/闪电和雷”。

一度在北京从事的就是文化活动的策划和组织工作,最近几年,参与了一些国际诗歌节的筹办,接触到了很多优秀的国内外作家和诗人,在泸州第一次见到舒婷,他一直喜欢舒婷的那首《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还是在泸州,他接触到率性随和的余华。2019年陪同阿来到黄山,在徽州古城,阿来饶有兴趣地参观每一栋古建筑,爬黄山时,阿来的体力不比年轻人差,总是走在同行人的前面。在海北草原上,推着坐轮椅的年逾古稀的美国诗人杰克·赫希曼,在凉山见到了美国的桂冠诗人哈斯,还有立陶宛著名的诗人温茨洛瓦。特别是遇见了很多诗歌翻译家,这些原先只能在书上读到的名字,有一天,与他们相遇了,然后再次读到他们翻译的诗歌,就像看到和煦的光,穿透了窗户,心灵之间的互通就只是那一瞬间。

这些年,一度也去过很多地方,那些辽阔和深邃一直在远方感动着他。在辽阔的大凉山,鹰在天上飞翔,彝族的孩子们用竹竿在地里滑雪。三沙群岛,渔民村的屋顶都插上五星红旗,因为每一块礁石都值得人们去守护。在长春,滑雪场的人造雪纷纷扬扬,阳光温柔地照在雪道上。在泸州,十里长街都传来酒糟的香味,泸州老窖的厂区里,工人们挥汗如雨。在澳洲,户外到处是面积很大的公园,有一次坐在那里一下午,身边的白鹤和鸽子就在身边踱步溜达,没有任何害怕。在南非,看见很多黑人收入不高,但总是笑容满面,容易感染身边的人。这些画面至今仍然出现在一度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青春诗会是诗坛的“黄埔军校”,从1980年起,已成功举办了35届,每届推出的诗人和作品都成为与时代同步的文学热点。舒婷、顾城、梁小斌、翟永明、西川等著名诗人都是从青春诗会走进诗坛,说起这次经历有点幸运,青春诗会要求40周岁以下的诗人才能报名参加选拔,而今年正好是一度的40周岁,错过了这一次,那就永远错过了。在霞浦,一度和其他来自全国各地的14位同学一起,参加改稿会,到霞浦去看海,感受霞浦的风土人情,这些年轻的诗人们因为诗歌聚集在一起,度过了美好而愉快的5天。一度的导师汤养宗是1992年第十届青春诗会学员,获得过鲁迅文学奖、人民文学奖、百花文艺奖,而且导师就是土生土长的霞浦人。

“阅读使我们不至于愚笨,写作使我们不至于沉默。”一度特别认同贾樟柯的这句话。他阅读了大量的国外诗歌,而且保持一个良好的习惯,遇到他喜欢的诗歌,都要拷贝到电脑里,现在已经有了几百页的电子文档,他还经常把这些国外诗歌发给身边的人,写诗的,不写诗的,这些经典的文字,他喜欢更多的人能够读到。

诗歌越来越小众化的时候,我也问了一度创作的经验,想对学习写诗的人说点什么。他说下一步想到学校,小学或者初中,和学生们聊聊诗歌,不一定能教给学生怎么创作诗歌,但是可以教会大家阅读诗歌。对于想写诗的人来说,离不开观察身边的生活,离不开广泛的阅读,阅读不但可以培养我们的语感,而且可以提高我们对诗歌的辨识度,能够大胆地建立个人的诗歌阅读体验标准,这也就在自己的内心,给以后个人的写作打造了一把尺子。另外对身边的观察、生活的体会尤为重要,一度说到前不久的体会,参加休宁县作协组织的赴榆村的脱贫攻坚采访,到贫困户家中,深入交流,了解贫困户的脱贫经历;到乡村旅游点体验绿水青山,和扶贫干部沟通交流,了解到扶贫干部的不易;到中国好人程彩玲经营的农家乐,作家们现场消费支持,买下了一堆土特产;参观新建的电商中心,了解土特产直播的销售情况。因为有了翔实的资料,听到很多感人的故事,当天晚上,就写出了两首反映脱贫攻坚的诗歌。

甚幸,无论何时,与诗人的相遇都是有缘分和天意的,窗外的秋色更加浓厚,我们仿佛看到一条语言的河流,云蒸霞蔚,朦胧中带有神秘的色彩。希望一度带着从霞浦归来的浪潮,积极投入到礼赞新中国、讴歌新时代的创作中,也希望诗意的浪花能够带动更多的人喜欢诗、阅读诗、创作诗。






一度的诗






临溪小学的一堂诗歌课



河水是一堂课。树林、房屋

街道旁的店铺

都是它过目不忘的学生

几个诗人,倒错了车

在死胡同里,按响下课的铃声

落羽杉是一堂课。为什么它的孩子

到处都是。有的在地上

有的落满屋顶

有的在课间相互追逐。风吹过的红领巾

每个孩子都是会奔跑的旗帜

最后一课,孩子们读起诗歌

真想回到那一刻

我们住在诗的房子里

打开窗就是诗,风里飘荡的也是诗

流水和炊烟有着诗的形状

苹果树上结满了诗。我记住了那个孩子

他举过三次手,其中一次

对我说:你真可怜。接下来的一句

就是诗了。“你的父亲复活了”

这么多年,我已经放下了父亲

我做了父亲后。徐丹阳和我

站在桂花树下,多么骄傲的桂花树

她一下子哭了。“父母离婚,让我读到了

诗里的悲伤”。我闷着头抽烟

是呀,离别的痛楚,是不分年纪的

曹嘉锐想成为李白一样的诗人

这个戴眼镜的姑娘,梦想多美呀

我多想把大海和山坡都借给她

还借给她流浪的马车。到站了

就会有一个李白和她相认。有点羡慕

当了36年临溪小学校长的伍劲标

他亲手种下杉木和青松

也把它们种在自己的小说里。

我们读完一首诗

树上就落下一片叶子。结束时

窗外堆了厚厚一层,像父亲,也像李白 







见友人



吃完早餐,天色晴了

远方的事物露出本来面目

昨天,我还穿过风雨

看一个友人,几把未完工的古琴

横在我们中间。我们几乎绕过了诗歌史

像两个赤脚的人

第一次站在秧田中间的惊讶。

我说,留下来吧,小城需要一个诗人

和一个斫琴师。

想起某个夏日,在一个诗人家中

聊天,傍晚了

几乎看不见对面的他

身边的河水,努力的想成为一首诗

我们先后成为黯淡的星光

回去路上,还盘旋着古琴的第一次发声

还在为那一次

没有及时点亮的灯盏懊悔不已







河水两边



刚转身,河水两边的路灯亮了

失望极了。我是来加入黑暗

成为它统治的一部分

枯枝上的夜晚,河水分裂

成为它细小的支流

星星都很小,住在各自的岛上

那个风雪天送双亲回家的

外国人, 他留了些孤独的句子

在以后的夜空中,时刻提醒我

一首诗应该是有温度的。

像另一首诗里意外闯入的公交车

乘客惊恐的看着窗外

他们并不想自身成为异乡。

该清理流水了,该把这些齑粉般的

天空打捞起来,该为花瓣再读一遍圣经







清晨的大雪



清晨的剃须刀,终于沾满

落叶。胡须纠缠在冰渣里

那么多年的雪,加起来

没有今年的大。我看见村庄

抱着大雪,逃到老林

河水的翅膀看不到流动

道路上的积雪,是埋人的地方

守着火炉,它已经替我们说出了温暖的

谎言。昨夜,整排的树木倒下

灯火也黯淡了,我们熬完最后

一点灯油。大地上的纸

明亮着,柴房的柴禾越来越少

傍晚的时候,松木燃烧的油脂

散发一种甘甜。它替代着

天上飘过的羊毛。羊群在干草堆上

缓缓睡去。麦苗就长在

它们返青的伤口里。父亲短暂的回来过

没留下一个足印。







作者简介:一度,1980年生于安徽桐城,现居黄山。鲁迅文学院诗歌高研班学员,参加第36届青春诗会和第八届十月诗会。作品散见《十月》《诗刊》《散文诗》《青海湖》《黄河文学》《星星》等刊物。和友人主编《安徽80后诗歌档案》,出版诗集《散居徽州》《高河埠》《眺望灯塔》《午后返程》。










泥泞之诗,折射之诗

——细读叶丹《屏风》


彭杰




作为叶丹在写作领域归来的第一个较大规模的项目,《屏风》在向读者展示了他一贯坚持的形体美学与感受力的细腻质地时,又提供了其在这段时间对于语言构造和历史现象的重新思考。整首诗立足于明末清初的歙县籍画僧弘仁从武夷至黄山,从歙县到宣城,和南京与扬州流亡经历,地形变幻作为文本处理的明线,负载着由这些地名投掷到弘仁后所引发的追忆;而另一种地形则更加隐晦,交织成整首诗的暗流:它是遭难的皇帝与流亡的弘仁间的共鸣,也是屏风与镜子对弘仁彼段记忆的讨要与追问,更是修辞的纹理间隙作为整首诗的布局者与操作者——叶丹向着整片身处明清代际之间的山水所提出的质疑与应和;单纯着眼于局部并不能准确地把握整首诗,要想细致地分析这一首诗,就必须尝试还原文本中关于技艺的运用,以及通过对技艺的分析而得到的可信赖的精神立场。


次生的泥泞


现代诗歌始终在呼唤着更大的可能性,首先要做的即是对语言的清理。区别于过往,每一个对现代诗有所抱负的作者都开始试图建立起自己的词语库,通过对词语的敏感、对技艺的娴熟来获得自我独特的身份认定。诗人一方面驯服桀骜的语言从而完成一个现代性意义上的自觉诗人,另一方面则更为困难些,即如何让已经被写作的先辈们高度熟稔的语言在自我手中得以更进一步释放,以体现出具备层次的辨识度,后者正如叶丹在这几行诗中所试图展现的:

  雨如约落下,像崩溃的皇帝

  自杀用的那截不能反悔的白绫。

  “世间的雨水,无不来自冰川

  松懈。”暴雨的嘴唇裹挟着

  想象的滚石,去敲响城门外的丧钟,

  “就好像雨是王储,是痛苦的

  容器。”随即,雨的箭矢攻破了

  被抽脂的城池,云转瞬解体。

  一座县城在一场雨中完成了

  朝代的更迭。

  ……

罗兰·巴特的论述中,一个优秀的诗人不应该仅仅去追求语言中尚未被发掘的部分,而更应该集中于对日常语言的重新使用,要从世界给予他的初级语言的泥泞中分出一种次级语言。当面临雨这一众多写作先辈们已经处理过太多次乃至于今天多数具备自觉性的作者都会有意绕开的意象时,叶丹则是以一种挑战的姿态构建起自我的“雨”的回环。这几句诗内,“雨”这一日常化的景象在十行中出现了六次,抛开其具体使用的蕴义,作者有意识地让“雨”如此密集化出现,本就是一种“雨真实表露的方式”,即当一个在日常语言中被统述而忽略了个体差异性的概念试图操纵众多的雨滴时,叶丹却尝试用敏锐的感受力与或可称驳杂浑浊的想象力试图去恢复“雨”被日常消磨的尺度,让每一滴雨释放其并不等同的锐角、速度与频率。

如果只局限于此,那么对于一个常年浸淫于现代诗场域的读者而言,此种状态的陈述仍显粗糙,词汇的分化未能再次聚合为一个有力的隐喻场域。让人欣喜的是,叶丹在开拓泥泞中向着精微性与准确性更进了一步。在首句中,雨尚且作为“皇帝自杀用的那截不能反悔的白绫。”其倾泻性所带来的形象被拿来与有形的“白绫”相对应,是一种客观的、所有个体均可以体会的实在;到第六行,叶丹开始尝试以雨来对接人的精神属性,“就好像雨是王储,是痛苦的容器。”雨的抽象属性被更多地重视,语言泥泞的分化在此构建。但技艺不停于此,终于,我们在关于雨的描写的最后一句看到了“一座县城在一场雨中完成了朝代的更迭。”“雨”的更迭性转向于探寻与映证认识世界中仍在摸索、尚未完成的领域。十行关于“雨”被有意安排的诗句,展现了他对这一日常现象在言语中的泥泞的清理。当抽象的精神立场成为公开谈资,其在文本中实际体现的力度却往往远不及具体的技艺立场,与其再次尝试为这些雨的概念赋予确切的形体,倒不如更多地着重于叶丹的文本中所展现出的对技艺的自信以及对日常生活的体悟。


屏风中的山水,山水中置放的屏风


尽管我们在后来的史学中试图将弘仁的个人体验与某种更为宏大的历史语境相统一,但其历史现场的发生方式显然倾向于私人化,他者的角度中其历史逻辑的延拓并非如文本中记载的如此精密,它先是作为一种私人的隐秘的历史,而后经过磨损与调整被加入公共记忆中。换而言之,往往一个看似充满偶然性、处处存在历史史实与个人体验的拉扯、对抗与随之形成的充满可塑造性的叙事张力间的文本,在发生情境上要更接近真实的历史现场,这种塑形方式可被称为“个人化历史想象力”。《屏风》这首诗正是对这一段历史可能性的呈现。

被叶丹选择的历史的具体载体如此醒目。屏风中绘制着弘仁在苦闷中体悟的山水,却又被始终置放于一片更广阔的风物中,成为它们中不起眼的部分;仅仅将屏风理解为二者其中之一的表象仍旧有所欠缺,它并不归属于二者,也不是作为二者的连接处,而更近似于二者的折射与交织中所编织的想象力的针线。以弘仁为中心展开一场类似“游仙”式的幻想,这样的历史观点贯穿于整首诗的写作中,也因而赋予了史实松动的可能性,仿佛也正像弘仁绘制中的那幅画,随时处于一种调整、变动,以及主体与客体的相互苛问中。因此,我们在探寻叶丹的语言营造法式过程中或许还可以更大胆一些,即遵循特里·伊格尔顿的论断,“一首诗的语言就是其思想的构型”:  你感到一种力量的重临,  喜悦。仿佛在时间的监牢里,  你仍可以做一个自我救赎的人质。  多年的中断之后,竟然到处都是  山水的入门,仿佛祈祷的酬劳  仿佛你正是山水要寻找的那面镜子。  ……  白天,你继续做纸的副手,  一个翠微众人,皱眉都是碧绿。  为了给一些墨添些底色,你反复  登临黄山,一座南北大屏风,  看四进制的山水无所畏惧地循环。  ……

我们提及“个人化历史想象力”。显然,这几行的记载不可能出自任何正史,甚至其隐秘感受的瞬间抵达与消散也不为弘仁本人所切实关注,它仅存于基于现有画作、弘仁手札中零星片语的表述以及叶丹全部的推论。但正是这种对客观事实的逃离,呈现了史实与史实间逻辑的可能性并从中得到松绑。当作为艺术家的弘仁的个体独特性在从客体的逃离中被释放,叶丹也在向艺术领域的未知中踏出了勇敢的一步。具体而言,亚里士多德口中的历史与诗的鸿沟于此处得到了缓和与彼此的谅解,历史负责为诗的探索提供坚实的依据,而诗充盈历史逻辑的裂缝。在2018年与叶丹交谈时,他偶然向我提起过巫鸿的《重屏》,并陈述自己正在将这本书作为自己的一个诗歌项目的素材,在今天他的这个项目已经渐晰,即是这首《屏风》。巫鸿对画的观点则与我料想的耦合,“不仅把一幅画看作是画出来的图像,而且将其视为画像的载体。正是这两个方面的融合与张力才使得一件人工制品成为一幅‘画’”。并由此共同向着认识的准确性迈进。

而在最后的十六行诗中,叶丹再次呈现出了一个抒情诗人对于自己能力可能性的冒犯,将整首诗中的折射进一步提升,如其中的两行

  我们隔着时间的屏风面对着  用一种地名和一种近似的黑暗。  ……

“一种地名”倒不难理解,叶丹与弘仁都是歙县人,存在着天然的地缘联系;“一种近似的黑暗”则一方面澄清了某些诗句中或许存在的疏漏,即对于未知领域的探进和对可能性的发掘以及由此引发的疏漏与破绽,这样的写作在观感上并不讨喜,却是一个诗人证明自我的方式;同时,它也意味着作者动机的阐明,二者内心共同的黑暗逼迫着叶丹必须去写这样一首诗,必须去这样写。弘仁在这首诗中同样作为叶丹的一扇“屏风”而存在:放置在山水中的屏风,屏风中的山水,以及屏风的绘制者弘仁再次成为他人“屏风”中的风物,反复折射中,一首诗最终从隐身中显现。




叶丹的诗





孤山拟古,寄林和靖



我已回乡多日,想必清贫的

先生也只好退回西湖。

“整个国家都浸泡在税赋之中,

而只有西湖是免费的居所。”


那日,我寻访孤山,想请教你

植梅的手艺。石碑上新发的

青苔暗示我:你出了远门。

兼职门童的鹤落在亭尖告诉我,


你是连夜出发的,回江淮防洪。

“像还一笔年轻时欠下的债。”

“筑堤不如给积雨云做扳道工。”

“入伏以后当月夜翻耕,


锄开月光的瞬间完成扦插,

开出的花才能雪般白,还要

种得整齐,如韵脚一般。”

它高傲的样子颇像台起重机。


它还说整个七月,它都不曾

飞出孤山,因为不忍心

对着发胖的西湖照镜子。

做错觉的帮凶。


“月光落在枝头,像层薄雪。”话音停驻

在你坟边的一截枯死的梅枝上,

它在梅季长出了野菇,仿佛

你经手之物朽烂后仍有奇力。







暮春夜晚的两种风格





暮春,在暗夜之中练习辨声

成为我新增的一门晚课。


超载的卡车驮着的不论是沥青

还是即将被植入脊梁的混凝土,


无一例外地,拖着疲惫的车斗

朝我睡眠的浅海里投掷礁石,


似乎是要试一试我焦虑的深浅,

试一试舵手的耐心有多少存余。


扶着窗帘缝隙漏进的光柱起身,

我看见:路灯的数量没有变化。


连夜的激战,都不曾出现逃兵,

“它们早已适应了漫长的黑暗。”





我时常回想往事,好像所有的

回忆都包含对自身处境的怜悯。


想起在堕落的皖南,统治暮春

长夜的声音有以下三种:


晚归的人掀起的狗吠,蛐蛐

求偶的叫唤和一亩亩的蛙鸣。


“声音如果不是山体幻化而来,

那山巅为何一年年削低了。”


那些乡居的日子,我很晚睡去,

直到蘸满幸福的露水形成。


我很晚醒来,常常因为母燕回巢时,

泥穴里的雏燕发出的那阵阵骚动。







对诗:修琴的女人



入秋以后,山顶露出一间木屋,

“树叶少于蒙着薄霜的鸟巢。”


我记得上山并没有固定的路径。

“视野开阔,痛苦没有遮掩。”


林间住着位独居的修琴的女人,

“山下是因欲望而浮肿的人间。”


她的母亲留给她一把走音的古琴。

“每晚,我抱着琴才能入眠。”


我在春天爱上了她,曾给她写信。

“叶落尽时,我拆开有余温的信。”


我爱她冰冷的,会发芽的指尖,

“信封里并没有结出厌世的果子。”


太迟了,即使爱意未随季节冷却。

“如果真的太迟,不如永不抵达。”


母亲死后,她再也没有下过山。

“我害怕杂音,也不擅长告别。”


没有人见过她,但晚上琴声灌满枝叶。

“不如把身体还给这继承来的落叶林。”


总在虚构的敌意里陷得太深。

“我曾一度找不到晚祷的理由。”


她志在修补声音,做弦的仆人。

“修琴,为了不让母亲再死一次。”


点烛定弦后,未来就允诺了她。

“所有的夜晚,都是古代的夜晚。”


落叶因幸福而奔跑,仿佛应和。

“每个声音因祈祷而饱满。”


如此的天赋,好像她是伏羲的女儿。

“我在灯下,复你夹着雪花的信。”







作者简介:叶丹,1985年生,安徽歙县人,现居合肥。出版有诗集《没膝的积雪》、《花园长谈》等。参加第36届青春诗会。









美术作品:吴春风  黄山学院艺术学院






文创设计:神兽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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