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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回响

胡珺涵 善觉
2024-08-23


大鵟、草原雕、高山兀鹫…巨鸟们张开翅膀,在蓝色的天空中翱翔,从一座山到另一座,鸣声清越,群山回响。



在质兰基金会支持的项目开展前,这里的牧人都对猛禽习以为常。偶尔会注意到它们的消失和出现,但也不会太过在意,毕竟,鸟儿们生活在远方,在最高的山顶上。


6月中旬,甘加的草原猛禽保护项目已经初具雏形,牧人周特加也已在草原的南方发现了大鵟的鸟巢,里面有三只睁开眼睛还没多久的雏鸟。


14号一早,我和甘加环保志愿者团队的大家就扛起长枪大炮,一路驶向了猛禽调查的第一条样线。这条和贡玛村部分转场路线重合,但走的更长更深的样线是由熟悉当地情况的伙伴规划而成。尽管此前包括周特加和勒合西在内的几位团队成员已经走过了一遍,并成功在大鵟的鸟巢旁布下了红外相机以跟踪“大小鵟”的一举一动,但此次的野外调查有一个更重要的意义,这是团队的第一次正式猛禽样线调查。这也意味着参与此次调查的每个人都要时刻保持专注,猛禽随时都会从我们上方的天空飞驰而过。



我攥紧随身携带的调查表格和笔,从车窗探出头四处张望,不想错过任何猛禽出现的蛛丝马迹。转过头,勒合西大叔也紧缩着眉头,望远镜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同为第一次出野外调查猛禽,两个新手理应都是既紧张又兴奋。


不出所料,第一个出现在我们镜头里的是甘加当地最为常见的猛禽之一——高山兀鹫,而且一下就是九只。来不及惊叹它们雄伟的身形和优雅盘旋的姿态,大家就开始记录起了第一次观测的数据:时间、数量、行为…勒合西大叔也熟练地打开了手机上的定位软件,向我展示此时此刻我们所处的位置。


继续向西出发,两侧的大地上隆起了更多的山坡,野花也更密了,浓浓的绿意被缀上了更多五彩的颜色。


然而,鼠兔也越来越多了。



这些黄褐色的小毛球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嘴里不停咀嚼着鲜嫩的青草,脚下也在不停的奔跑,彼此追逐着嬉戏打闹。在这样欢快的景象背后,草原却被挖开了一个个洞穴,正一点点变得斑驳残缺。鼠兔的食量不大,但胜在数量多,繁殖快,如果没有合理的措施控制的话,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对草场造成巨大的伤害。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眼前的草场是一片投过毒的草场,去年4月份时,牧人朋友经过这里,还拍下了中毒鼠兔的照片。当地毒杀鼠兔的防治措施的确在短期内让鼠兔种群的数量得到了锐减,但今年鼠兔的数量似乎又在增加,投毒是否会对与鼠兔相关的草原生态系统造成影响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一路下来,我们已经完成了五次对高山兀鹫和秃鹫的记录,但我们心中的主角大鵟,还迟迟没有出现。又驶过了一片略显稀疏,有鼠兔自由玩耍的草原,终于,车在一座小山前面停下了。小山并不高,约莫估计只有一百来米,但一面却十分陡峭,嶙峋的石壁上几乎没有植物生长,这就是周特加上次发现的大鵟鸟巢的位置,顺着勒合西手指的方向,我隐约能看到岩壁上的一块凸起里,有几只灰白色的身影,那就是大鵟的幼仔了。他紧接着比出停下的手势,并示意我们抬头向上看,原来,在山坡顶上,一只成年大鵟正警惕地盯着我们。



还是先不要靠近为妙。我们从车上取下了三脚架、望远镜、单反等猛禽调查的工具。并在一个对双方都相对安全的距离里开始了观察。一共两只成年大鵟,三只幼年大鵟,这是一个普通的大鵟家庭,一家人温馨共度的时光才刚刚开始。



走近了几步,我们看到这座山上也同样有一定数量的鼠兔,刚好满足了大鵟一家因新添了宝宝而面临的生计问题。对这里的鼠兔来说,如果还像其他同伴一样嘻嘻哈哈招摇过市,那很可能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就成为大鵟的盘中餐。在大鵟的眼里,家门口的鼠兔总是会比其他地方的更易获得,可能也更美味。



观察记录告一段落后,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收回上次安放在此的红外相机了。但这样陡峭的山崖,即使是迂回着绕上去都让人心里发怵,更别提还要爬到鸟巢旁边,取下那两个红外相机了。但勒合西叔叔等部分成员年龄都已大了,周特加这些年轻的团队成员又不在身边,我只好小心翼翼地踩着并不突出的石块,一点点挪到了鸟巢旁边。



可爱!这是我看到三只灰扑扑毛茸茸的大鵟幼仔的第一反应,半个多月过去了,小家伙们已经都睁开了眼睛,此刻正整齐地趴在巢中休息,仔细看巢穴的材料,有树枝,泥土,还有一些彩色的小布条。很难想象,这些羽翼未丰,抖个不停的小鸟会在以后成为草原保护的重要一环。



在我身后,如同布匹撕裂般的声音传来,是心急如焚的大鵟父母。此刻它们终于按捺不住,从山顶上直接俯冲下来,在我身边划出一条条长长的弧线,既像是在威胁,又像是在诱敌。



时间不多了,为了避免对大鵟一家的生活造成更大的影响,我们快速取下红外相机,慢慢从岩壁上退了下来。


离开时,我想伸手去碰一碰那三只可爱的大鵟幼仔,但终究还是忍住了。适当的距离是一切事物得以存在的原因,人与草原猛禽同样如此,过远的距离可能会让我们失去它,太近的距离又可能让我们伤害它。一次无心之举,可能就会导致大鵟因人类气味而弃巢、双方携带的病毒细菌相互传染等错误发生。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片广袤无际的草原上忘掉彼此的存在,并等待下一次重逢。我们应该对此有些期待,期待着它的利爪、巨翼和尖嘴,期待着一位新成员加入到草原生态系统微妙的平衡中。


我们四人坐在车上,大鵟一家坐在山上,思考着同样的问题——不同的生命如何构建起和彼此的关系?很快我们就有了答案。前方几户白色帐篷的炊烟袅袅升上天空,几只猛禽在帐篷头顶盘旋,牧人自顾自地赶着牛羊,没有人觉得奇怪,似乎世界本应如此。


阿克桑杰又数了一遍,共有五只高山兀鹫和三只大鵟,它们静静在帐篷周围飞舞,不知道是受烟的吸引还是发现了这里无人看管的大餐,时不时想要下去牧人的身边凑个热闹。


这样的关系对草原是好还是不好?停下手中的纸笔后,有关野生、有关荒野、有关自然的生态知识再次浮现在我脑海中,试图提醒我人与自然互不干扰的重要性。但这幅和谐的景象让我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看着这片草原。远处,几根为草原猛禽设立的招鹰架伫立在大地上,它也在等待。







大鵟仍在飞翔,它已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


文字/胡珺涵
编辑/胡珺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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